Lincoln／林肯傳Music Composed and Conducted by John Williams
2012 Sony Classical
回顧John Williams的配樂記錄，幾乎已經寫遍了美國歷史，再來寫＜林肯傳＞，對他來說似乎有點太容易了，不過我想這當中還是有些難度需要克服。首先，我覺得＜林肯傳＞是一部嚴肅的電影，描寫林肯如何在一個封閉狹隘的社會氛圍中，推動足以顛覆當代，甚至引發內戰的法案，他要如何堅持這是對的，如何相信這些犧牲是值得的，如何有原則又有方法的達成理想。整個電影對白繁複，牽扯諸多歷史背景與政治手腕，不熟悉相關歷史的觀眾可能難以招架，得靠演員的精湛演出來打起精神。John Williams可以發揮配樂的地方有限，不能和對白表演搶戲，配樂風格要有歷史劇的考究沈穩，又不能流於死板沈悶。其次，這部配樂使用了很多John Williams處理美國歷史題材的慣用手法，如＜決戰時刻－The Patriot＞的民謠樂風，＜搶救雷恩大兵－Saving Private Ryan＞的悠遠管絃，用小號獨奏來代表美國總統幾乎成為慣例，比如＜誰殺了甘迺迪－JFK＞，＜白宮風暴－Nixon＞，＜勇者無懼－Amistad＞。這些元素有美國音樂的歷史背景，用在歷史劇上本也理所當然，但既然是大師級人物出手，我仍然期待能再創高峰。
對我來說，John Williams不負所望，很多音樂家在重新運用舊作的經典元素時，都不太容易再度超越，但John Williams到了這把年紀還是可以更上層樓。＜林肯傳＞最重要的一個主題旋律是"With Malice Toward None"，曲名出自１８６５年南北戰爭結束前夕，林肯擔任第二任總統時的就職演說：對任何人都不懷惡念，對所有人都心懷慈悲，堅持上帝向我們彰顯的正義，讓我們繼續奮鬥，完成我們正在進行的工作，治療國家的創傷...這是林肯最深植人心的演說，John Williams以美國傳統民謠的音律，寬宏敦厚的氣度，來表現這個人物的理想與胸懷。John Williams曾在＜決戰時刻－The Patriot＞裏以美國民謠風格小露身手，不過那畢竟是一個月趕工完成的救火作品，＜決戰時刻－The Patriot＞的提琴主題雖然悅耳悠揚，＜林肯傳＞的"With Malice Toward None"更加圓融大器，絃樂合奏時柔和包容，提琴獨奏時深情動人，銅管沈凝時穩重崇高，小號獨奏時清潤昂揚，而鋼琴獨奏則用平實素雅的語法，遙想先賢風範。每一種表現方式，都不是首見於＜林肯傳＞，但又都因為這個優美獨特的旋律，形成＜林肯傳＞獨有的神采。
"With Malice Toward None"寫出了林肯在歷史上的形象與高度，The Blue and Grey和Remembering Willie則描寫林肯的喪子之痛，John Williams用簡單深刻的鋼琴主題，觸及了這個政治領袖個人內心深處的脆弱與思念。而面對國家的撕裂與人民的死傷，描寫的語法更加淒涼悲愴，如The Southern Delegation and the Dream與Elegy中的哀歌主題。
所有的犧牲，都為了實現更高的理想，John Williams寫了三個不同風格的主題，來描寫這部電影想表達的精神。The People's House的第一個主題，以沈幽徐緩的單簧管獨奏開場，管絃合奏逐步匯流，然後宏偉的樹立起莊嚴堅定的質感，有如描寫國家基石來自一磚一石的堆砌，聚沙成塔而至屹立不搖。像這種帶有愛國主義的音樂，稍有不慎就會流於刻板俗套，John Williams則拿捏的恰到好處。The People's House的第二個主題是一個小品風格，類似進行曲式的作品，它的行進感很平和，沒有大張旗鼓的節奏，有時語法近乎抒情，但之所以覺得它類似進行曲，是因為它有一種堂堂正正，進取不懈的態度，以溫和而明朗的步伐，毫無疑慮往世間的公理正義前進。第三個主題則以悠長的語法，描寫理想的恢宏高遠，如The Purpose of the Amendment與Equality Under the Law。這個主題的鋼琴變奏，另有一種內蘊沈靜的氣質，如Father and Son，而Appomattox, April 9, 1865，則進一步加入聖潔的人聲，見證歷史的關鍵時刻。
電影裏並不諱言民主制度，在現實中要固守理想原則是需要手段的，這些手段不見得光明正大，但有時一群政治人物裏也沒幾個光明正大的人，總是要有因應之道。編導對這類遊說情節採取了比較幽默的態度，相對也諷刺了政客的短視搖擺與可受操縱，John Williams寫了兩段俏皮輕快的鄉村風音樂，Getting Out the Vote與The Race to the House，來描寫這類情境，是配樂中較具喜感的片段，其中我個人較喜愛的曲目是The Race to the House，由四首傳統鄉村舞曲重組合編而成，不僅動聽，結構上也比一般的作品精緻有趣。
＜林肯傳＞的原聲帶裏收錄的音樂，感覺比電影中的還多還完整，幾個主題相互組織，每一首曲子都可以獨立欣賞，但似乎還是少了些可以把主要主題充份發展的演奏曲目，我希望來日能有相關的作品發行。若說音樂風格，＜林肯傳＞並不算別開生面，但在＜林肯傳＞的配樂中，我們看到John Williams如何提練故事裏須要用音樂呈現的精神，如何建立音樂表達的結構，而且，以音符為他要表達的事，下一個清晰明確的定義，John Williams近年的主題旋律，無論是什麼樣的氣質格局，總是如此的確定與真實，＜林肯傳＞再次驗證了John Williams的精純與洗練，依舊不斷提昇。
****
By Loyalwise Ye 2013/8/7
附錄：John Williams喜歡使用小號獨奏代表美國，在＜林肯傳＞中也有不少精彩的小號獨奏片段，以下演出是一段結集＜林肯傳＞小號獨奏樂段的演奏曲，表演的時間是２０１３年７月４日。
收錄曲目：
01. The People's House
02. The Purpose of the Amendment
03. Getting Out the Vote
04. The American Process
05. The Blue and Grey
06. "With Malice Toward None"
07. Call to Muster and Battle Cry Of Freedom
08. The Southern Delegation and the Dream
09. Father and Son
10. The Race to the House
11. Equality Under the Law
12. Freedom's Call
13. Elegy 2:35
14. Remembering Willie
15. Appomattox, April 9, 1865
16. The Peterson House and Finale
17. ''With Malice Toward None'' (Piano Solo)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